文 | 刘南豆
编辑 | 张颖
来源:毒眸(ID:DomoreDumou)
上映10天,票房破亿,在影院营业率不足70%的状况下,《我是真的讨厌异地恋》能取得这个成绩,已然超出大部分映前预期。而之所以面对撤档潮能勇敢留下,成本可控一定是大前提,保证公司能算得过来这笔账。
令人不明就里的是,影片至今豆瓣仍未开分。打开豆瓣短评,排名前列的热评留下了疑惑,“真不知道一直批量复制这种国产爱情片有什么意义...”
站在观众的角度来看,意义不明很正常,但从一家企业运营的角度,青春片对于光线的意义十分明确。一直以来,光线都是国内营收最为稳定的上市影企之一,而作为其“招牌”的青春片,为这种“稳定”贡献良多。
这背后既有青春片自带的特质使然,也有光线自身的产业链优势原因在。二者之间的极度契合,让其他影企难以轻易分到这块“香饽饽”,青春片也需要依赖光线的“触角”走到其受众的眼前。只不过,“稳定”之下亦有隐忧,观众对于“流水线”般的青春片正在逐渐失去信任,如果一直保持类似的生产方式,“财富密码”或许终究会迎来失效的那天。
光线选中青春片
直到2021年财报发布之前,光线传媒上市以来还从未出现过净亏损,这对于一家影企而言是不可思议的。并且,此次录得亏损并非由于主营业务缘故,而是2021年非上市企业全面执行新准则后,光线投资的两家合伙企业调整对其投资项目的核算方法所导致的。在1月份发布的业绩预告中,光线预估盈利1.7-2.2亿元。
电影行业向来是看片吃饭,而影片票房爆不爆,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因此影视公司的经营最难求的就是一个“稳定”。但光线在“稳定”方面却是一把好手,不仅主营业务持续保持盈利,在资产负债率方面也一直维持在低位。
而青春片,也是光线收入中最稳定的贡献者。毒眸(ID:DomoreDumou)翻阅了光线传媒自2013年至今的财报,除2019年之外,每年财报中提及的“影视剧收入前五名”的项目中均有1-2部青春片,足见其重要性。
青春片的风口,光线本就是造风者。2013年,由光线影业出品的《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以下简称《致青春》)上映,席卷7.19亿票房,成为当年年度票房第三。自此之后,国产青春片迎来井喷,光线也陆续推出了《匆匆那年》《同桌的你》《左耳》等影片,均取得了4.5亿以上的票房。据艺恩《2021国产青春片类型研究报告》显示,自2013年至今,光线无论从数量还是票房上来看,都是国内布局青春片领域绝对的头部厂商。
但其实,光线抓住的风口远不止一个,偏只有青春片是吹得最持久的那个,也是和光线的理念最契合的一个。
在《致青春》之前,光线的第一个爆款是《泰囧》。2012年上映的《泰囧》,是中国首部票房超过十亿的国产电影,并且真正打开了中国电影的增量市场,是一部现象级的作品。
光线传媒总裁王长田曾在媒体采访中透露,光线最终分得票房收益是总票房的38%左右,即4.33亿元,而据财报显示,光线2012年总收入为10.34亿。光是这一部电影,就占到年收入的40%,而这部影片的制作费用和宣发费用加起来也不超过6000万。
“以小搏大”是光线一直以来的核心策略,不论是《泰囧》还是青春片都符合这一规律。但有所不同的是,尽管喜剧也是中国电影一直以来的“财富密码”,但光线并没有走上深耕喜剧品牌的道路。
有电影行业资深从业者告诉毒眸,喜剧对于编剧和导演的调性依赖非常强,它往往是有着强烈的个人或者品牌烙印的,比如徐峥、宁浩或者开心麻花,风格各不相同。但青春片相较之下,对创作者的依赖度会更小,大的制片公司就能去掌握一些规律,把它做成规模化、产业化的生产形式。同理还有动作片、警匪片等等,在好莱坞,它们是最能形成“流水线”生产的类型,也是产生最多票房、最成熟的类型。
这就体现出了不同影企发展思路的差异性,有的企业选择绑定知名的、有才华的艺术家,通过优秀艺术家不断输出大片来实现发展,比如和华谊深度绑定的冯小刚;而有的企业致力于发掘和任用新人导演,从更易参考和复制的电影类型入手,打造完整的生产链,比如光线。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路径差异,本质上是电影生产过程中话语权的差异。据业内人士透露,大多影企目前还是以导演为中心,跟导演的合作更多是资本合作,在资金或者宣发资源上给创作者一些帮助,但创作层面的参与度会弱一些,但已经是比较明确的制片人中心了,制片人在创作的过程中参与度会很高,对整个作品的把控力更强。
王长田不止一次在采访中提及,中国电影行业大概缺200个导演,但要找到这些人很难。而光线的目标是,培养20个影视剧制片人,“这20个制片人,放出去每个人都能独当一面,自己判断项目的商业前景,发起项目,购买IP,洽谈编剧,在外跟很多团队组建剧组,制订拍摄计划等等,光线公司领导层在最重要的环节进行把关。”在王长田看来,制片人中心是最好的电影公司的产业模式。
这正是光线和其他影企的差别。青春片这块“香饽饽”虽然香,但更多人是零星参与,没有像光线那样,将其视作长期的业务线来布局。
青春片需要光线
如果影院是一个大型“商超”,那么类型片就是里面的一个个“货柜”,它的意义就在于让观众能更直截了当地找到自己的心之所属。对于中国观众来说,比起那些略显高深和专业的类型字眼,青春片或许是最显眼的那个“货柜”——它的受众人群清晰且固定,即便是不感兴趣的观众也能对它一目了然。
原因在于,青春片有过它的大众时期,但在大众时期展现出来的刻板印象,使其市场日益收缩,逐渐成为了一部分观众的特供。这背后展现的,是青春片的内容迭代速度,已经远远落后于大众审美变迁的脚步。
2011年,一部《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意外在大陆爆火,“沈佳宜”开始成为白月光的代名词,主题曲《那些年》传唱大江南北。而一年多以后上映的《致青春》,将故事背景搬回大陆,让当时的80后能在屏幕上得见自己的青春再现,由此引发了全民青春怀旧风潮。
从2013年-2015年,国产青春片迎来了“春天”,总票房持续增长。但隐患也就此埋下,被媒体和观众戏称为青春片狗血三件套的“堕胎、车祸、癌症”,在井喷的同质化青春片中一个不少,逐渐让观众产生了审美疲劳。人们开始质疑,这些青春片真的是普通人的青春吗?
隐患在2016年初现,在2017年集中爆发,当年上映的21部青春片,最终票房仅1.66亿,包括光线在内的一众青春片投资者均马失前蹄,为青春片的市场前景蒙上一层阴霾。
图源:每经影视
尽管自2018年起,青春片市场逐渐走出低谷,但此时的核心受众相比之前,早已换了个模样。青春片从大众的集体记忆变成了滤镜下的小镇青年物语。
以2015年上映的《左耳》和刚刚上映的《我是真的讨厌异地恋》作对比,根据灯塔专业版的想看人群画像显示,二者的女性用户占比分别为64.6%和73%;24岁以下用户占比分别为66.4%和76.5%;三线及三线以下城市占比为33.6%和46.3%。女性、学生党、下沉市场,几乎每个维度都有约十个百分比的上升幅度。
用户画像更加清晰了,对于光线来说,其优势便可以得到进一步的放大。在投资主控电影之前,光线最早是从营销发行入局电影产业的,而这也一直是光线的产业链优势所在。
从2009年起,光线就建设了一套地面化的发行营销体系,这尤其是对于开拓下沉市场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王长田曾说,光线传媒的发行体系,可以帮助电影提高30%-40%的票房。在《泰囧》取得成功的背后,这套体系对下沉市场增量观影群体的带动便是重中之重。
而当青春片的观影主力人群向下沉市场转移,光线的优势便得以发挥。根据拓普数据整理的去年五一档映前发行争场比例可以看出,光线为《你的婚礼》在年票房体量500万以下的影院争取了更多的场次,而3000万以上的影院却不如竞争对手,侧重点明显。
2016年,光线用23.83亿元的现金和自身价值23.99亿元的股票,一举拿下了猫眼57.4%的股权。猫眼的接入,让光线在地网之外也占据了互联网渠道,这一方面让光线投资的影片在营销上更具主动权,对于投资成本普遍较低的青春片而言,营销更是关键一仗;另一方面,购票平台中产生的数据甚至可以作用到生产端,让本就不难复制的青春片生产线,更直接把准受众喜好的元素。
同时,由于青春片天然不需要大量特效镜头、复杂置景,主要成本大致就围绕演员片酬、IP购买等方面,而这些方面光线也把成本降到了最低。
光线自身就在积极开展艺人经纪业务,并将其与青春片战略紧密结合,给新人亮相的机会,新人的低片酬也反过来降低制片的成本。更深层的逻辑是,对于艺人来说,其未来的成长路线在大的产业链中可以有一个整体规划,在不同的阶段可以选择接拍合适的作品;对于影片来说,主演在宣传周期中也可以完全配合片方安排,省去了沟通成本也保证了宣发效果。比如近来频频刷脸的辛云来,自去年《五个扑水的少年》首次担任男一号之后,今年共有3部青春片上映,几乎成了青春片专业户。
在IP购买上,光线的青春片IP来源如刘同、饶雪漫、落落等人均与光线有着深度合作的关系。刘同是光线影业副总裁,饶雪漫也在其IP改编的电影中出任编剧,旗下公司为影片联合出品方,落落是光线多部青春片的导演。近几年光线出品的青春片也并未完全依赖IP改编,如《以年为单位的恋爱》《我是真的讨厌异地恋》等影片都是原创剧本。
在青春片领域形成品牌效应之后,一些想做青春片的IP方和从业者也会主动找上门来合作。比如改编自日本电影的《五个扑水的少年》,日本版权方正是看中了光线在青春片领域的产业优势,才主动寻求改编合作。
就像一所“重点高中”,和青春片极为匹配的产业链就是光线的“师资力量”,在这样的招牌下,每年收取的都是整个地区最优秀的“生源”,从而进一步奠定了其产业优势。
而对于青春片这一类型来说,在2017年陷入颓势之后,是光线的全产业链基础给予了这一类型能够走出依赖大IP和流量明星困局的方式,并精准地找到了自己在这个时代所对应的受众,延续了其生命力。
稳定下暗藏隐忧
即便青春片的特质和光线的理念如此匹配,它也不是永远的“铁饭碗”。屡屡盈利的表象下,观众的信任危机正在暗涌。
首先是看似稳定下来的受众群体,实际上正在有所松动。面对这一届年轻人观影习惯的变迁,以年轻群体作为主要受众的青春片,受到的影响也是最直接的。根据中国文联电影艺术中心电影产业研究处的一项电影观众调查显示,不同年龄段观众的观影意愿中,24岁以下群体观影意愿最低。相较于过去长期养成观影习惯的中青年群体而言,宅家网上娱乐或线下剧本杀、密室等活动,都在逐渐丰富年轻人的娱乐选项。尤其是成长在疫情中的一代,影院不再不可替代。
更关键的是,同质化青春片的泛滥正在消耗观众信任,已经成为了不再被期待的类型,被同档期口碑佳作超越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同样是来自这一调查,在“引起观众关注的影片主题”投票中,“爱情”主题仅排在第五位。而在“影院上映影片中缺少的影片类型”投票中,“爱情/青春”甚至排在倒数第一,意即观众认为当前市场中最不缺的就是青春爱情片。
毒眸也曾在此前的文章中分析,从情人节档到五一档,均展现出了口碑对于青春片票房走势的影响——在吃完了初上映时情侣约会刚需的红利之后,口碑一经散开,票房曲线立刻开始崩坏,并被同期影片超越。
但实际上,自2018年触底反弹之后,青春片并非没有涌现过佳作。尤其是打破了青春片票房天花板的几部作品,基本上都是属于叫好又叫座的类型。比如15.58亿票房的《少年的你》和14.33亿票房的《送你一朵小红花》,二者都在青春的背景之下加入了如校园霸凌、癌症等更深刻的母题,而非局限于纯爱。
但“深刻”和“商业”怎么调剂到一起,是一个难题,不是每个创作者都能把握好,尤其是在以任用新人创作者为主的光线。比如同样讲校园霸凌的《悲伤逆流成河》,豆瓣仅5.8分,在有着原著IP加成的情况下,最终也只收获3.57亿票房。
总的来说,大胆任用新人导演和新人演员,为光线生产中小成本的青春片提供了前提,但硬币的另一面是经验有限,操作更复杂的故事时力不从心,难以突破天花板。所以,流水线的成品,某种程度上其实是商业决策下的必然。
对于光线来说,也早已经过了需要再拿青春片作为招牌摇旗呐喊的时刻。在许多公开采访中,光线不断阐释自身除了青春片和动画片之外仍有多元的类型储备。但光线财报中提到:“为应对疫情反复对电影市场规模及票房的不利影响,公司会继续加强对成本的控制,增加中小成本影片的制作,适当控制高成本影片的数量,减少影片的市场风险。”
可以见得,在中小成本仍占主导的思路下,青春片始终是最适配的类型之一。或许网友们所说的“批量复制”,还会维持相当长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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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国产爱情片 | 青春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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